愿永以为好

渡我

【聂卫】无人之境 19 埋葬(完)

19 埋葬

“不,是用你——”白亦非晃动着手指,又指了指在缠斗中的盖聂,“和他,你们所有人的命。”

刚才隐约有些嘈杂的声音越来越大,有人声嘶力竭在喊,“酒窖着火了!”

卫庄一愣,抬头看到远处燃起的火焰,火舌蹿到半空中,青色的烟顺着风散向后面的密林。他们在上风处,才一直没有闻到烟味儿。

白亦非简直要笑出声来,原来真是鬼也怕恶人,连老天爷都在帮我,看来卫庄今天是注定要死在这儿了。

趁着卫庄愣神,白亦非的匕首疾刺他的心窝。

盖聂踹飞了最后一个,一回头正看到白亦非的匕首直刺卫庄,可卫庄像木头人一般只呆呆望着远处。盖聂根本来不及赶过去,情急之下从兜里摸出一样东西全力甩过去。

银光一闪,坚硬的金属砸在白亦非手腕上,力气之大令他整个手臂都痛得发麻,右手一松,匕首从卫庄上臂划过掉落,飞溅出的鲜红液体透着远处的火光,如煮沸般浮着一层橙赤。

卫庄望着不断升腾的火海,下面翻涌的是一片血水,已经漫延到他脚下,牢牢抓住他双腿,喉咙间有什么声音想要崩裂出来,他的眼睛被烤得酸涩肿胀,无法合拢。

“小庄!”

盖聂的声音令他陡然清醒。

白亦非侧身躲过割向喉咙的鲨齿。卫庄向后退了两步,盖聂这时也赶过来,站在他身边,一同看着白亦非。

奇怪!他们为什么一直看着自己?火焰离他们还有一段距离,可白亦非却觉得自己和卫庄、盖聂之间的空气似乎也受到大火的影响,空气中的光线在扭曲,对面两人的脸有些模糊,耳朵中是一片死一般的静,声音呢?声音也被火焰一起烧了吗?

白亦非向后踉跄了两步。不对劲!有东西从身体内不断涌上来,又从嘴角流下去,有一股甜腥到令人想要呕吐的味道。他慢慢低下头,巴特利夫人插在左胸处。果然是他看中的匕首,到现在为止,他都没有感觉到痛,除了突兀的匕首柄露在外边,刺入的利刃被有力的心室肌肉牢牢夹住像长在了一起,血液半滴都没喷溅出来。但他的心脏已经无法舒张,跳动得越来越慢。

没关系,他还有最后的王牌,看来当初的风水大师果然眼光独到。这地方到真是他白亦非的福地,和自己一样渴望鲜血,再多点再多点。

“哈哈哈哈哈哈!”白亦非摔倒在地上,“卫庄!我没赢,可是你也彻底输了,你永远也得不到你想要的东西。你真的不去拿吗?他们可是一直在等你啊!”

来吧,卫庄!至少你来给我陪葬!

盖聂皱起眉,白亦非的话让他有种不详的预感。

卫庄动了。他甚至没看白亦非一眼,迈开大步向酒窖跑去。

白亦非用尽最后的力气挣扎着转头看过去,不断蒸腾的空气将两条人影扭曲变形。他的手摸上巴特利夫人的手柄,卫庄在回神的一瞬以常人难以想象的速度接住了下落的匕首,右手鲨齿是诱招,真正的杀招是左手。

“我的巴特利夫人。”

死亡原来是这个味道,白亦非吞下最后一口血沫。

 

“小庄!”盖聂紧追几步一把拽住卫庄手腕,“不能再过去了。”

再往前几步,火舌就能舔上两人的鼻尖。盖聂不确定是不是火焰高温的原因,卫庄原本冰冷的银灰色眼眸赤红一片像要滴出血来。

“师哥,放开!”卫庄用力想要挣脱盖聂的束缚,可他忘了,从第一次见面起他就没有挣脱过盖聂。卫庄见挣不开,右手毫不迟疑横过鲨齿,照着盖聂的手削去。盖聂仍旧不松手,也没有阻拦鲨齿的意思,卫庄咬咬牙,手腕一转鲨齿照着自己的左手砍下去。

盖聂一把抓住了鲨齿,殷红的液体顺着鲨齿流过卫庄的手,滴滴答答落在地上。

“盖聂,放开我!他们——”卫庄的话被突然窜过来的火焰打断,盖聂用力拉着他后退了几步。

火势越来越大,酒窖快要被完全吞没,入口处时不时传来不祥的声音,仿佛地底有一只巨大的怪兽在火焰炙烤中催死嚎叫。

盖聂记起刚才白亦非的话,“小庄,他们是谁?”

卫庄没有回答,但终于松开了匕首,盖聂将血迹在自己身上胡乱擦了几下。

卫庄趁机又要望前冲。盖聂干脆拽着他一起往火里跑。

“小庄,如果你一定要去,师哥陪你去。”

卫庄的脚步慢了下来,他扭头看看盖聂又转头看看即将被吞没的酒窖。灼热的空气残暴地舔舐着靠近的一切,刚才分明感觉不到任何疼痛,可是——卫庄看着被盖聂抓着的一截手腕,只有这里有感觉,被盖聂掌心烫伤的感觉。

盖聂看卫庄停下了脚步,他试探着带着卫庄后退,一步、两步、三步……

“小庄,谁在等你?”盖聂问的声音比上一句轻了不少,忍不住伸出手掌在卫庄脸上摩梭了几下,想要擦掉什么,可是什么都没有。

卫庄眼中的血色在火焰映照下,像流了满脸,血色一层层涌出。

盖聂又用力擦了擦,还是什么都没有。

“我的父母在下面等我。”卫庄摊开双手,双手空空,“我等了十九年,现在什么都没有了。”

 

尾声

没人知道只剩了一副空壳疯疯癫癫的韩安是怎么跑到酒窖放了一把烧了三天三夜的大火。根据索亦科的交代,酒窖连通着地库,里面放着韩家最肮脏的秘密。欺诈、利诱、威胁、恐吓……各种照片、视频、交易记录、人体器官等等,这里是极恶的缩影。现在没人知道里面具体都藏着什么了,知道的人再也无法开口。

韩安和韩家的罪恶一起化成了灰,永远不再分开。

白亦非死在了自己最爱的巴特利夫人的利刃之下。

而韩宇带着白明珠驾车外逃,在白凤和红莲追赶之下,发生车祸,白明珠还在医院抢救,韩宇当场死亡。

一切都结束了,盖聂反而成了最忙的那一个,黑白颠倒,食宿不定。

六年似乎一眨眼就过去了,可现在六天却过得无比煎熬。人忙的像陀螺,可每一次转动都让他想起卫庄。

卫庄不肯见他。

盖聂知道卫庄回来过,屋子里到处都是卫庄留下的气息,浴室镜子上的水雾、喝了一半的水杯、满是褶皱的床单,还有消失了的打火机。

盖聂第二天又去了韩家老宅,捡回了打火机。

白亦非临死前拔出了匕首,血溅得到处都是,唯有这枚打火机,静静躺在地上,没沾上半点血迹。

盖聂躺在床上,耳边似乎有锁链在哗啦啦响,心里那只许久不见的小兽转眼间化作庞然大物,拼命要扯断那细细的锁链。

小庄,还有一天,再给你一天。

盖聂闭上了眼睛。

耳边有水声响起。很快,一个潮湿的气息靠近了他。盖聂的身体往下陷了陷,卫庄的身体浮在他的身体之上。卫庄的唇游荡在他的眉心、眼皮,然后是嘴唇。

他们默不作声,只互相吮吸,互相吞噬,直到把对方的呼吸全部占有,亲吻才缓和下来。

盖聂睁开眼睛,卫庄眼中的血色已经完全褪干净了,仍旧是没有一丝杂质的澄澈的银灰。

“回来了?”盖聂抬头亲了他眉心一下。

“嗯,回来睡觉。”

说是睡觉就真是睡觉,两个人抱着睡得天昏地暗。

 

第二天,卫庄带着盖聂上山。

“九岁的时候,他们当面把我父母的骨灰放进去,让我乖乖做韩家一条咬人的狗,但韩非保住了我。从那时,我就想着总有一天要把他们的骨灰合葬在一起。”卫庄看着空空的墓碑,低声说着。

盖聂顺着手腕摸进衣袋里握住他的手。

“现在里面是什么?”

卫庄垂下眼看着口袋里鼓出的一块儿没说话。

“那只打火机?”盖聂问道。

“嗯。我没见过我的父亲,打火机是他留下来的,母亲一直带在身边。后来,他们所有的东西都被烧了扔了,我只有这个。”

有风打着旋儿吹过,墓碑前花朵瑟瑟抖动着,有几片像轻盈的蝶翩跹飞舞,很快落在不远处草丛间,又打着滚儿被吹到更远处。

盖聂又往里探了探,用力把卫庄的手包起来,卫庄的指骨凸起硬生生硌着盖聂的掌心。

卫庄下意识地在脸上抹了一下,摊开手掌,他看着指腹上的水痕,第一反应是抬头看了眼天空。天色有些阴暗,山间的风总要冷些,偶尔一阵卷过来,裸露在外的皮肤不禁泛起细小的颗粒。尽管还夹裹着寒湿的气息,卫庄再次抬头看看天,确实没有下雨。

盖聂在一旁先是安静看着,卫庄的神色是他许久不曾见过的。双手贴上卫庄的脸,手心很烫,拇指温柔地摸干浅淡的水渍。

在他手落下来想要捂住卫庄手时,卫庄握起拳,紧紧地把那几滴按进掌心。

“我以为自己早就不会流泪了。”

“从今以后,不会了。”

盖聂语气郑重,像在说着某种承诺。

 

等两人准备下山了,盖聂问卫庄,“接下来呢?”

卫庄撩了他一眼,故意靠近了才说,“听老师说,师哥说要抓住我,现在既然抓住了,你准备怎么办?”

盖聂没想到老师会告诉卫庄,当初说得有多理所当然,现在就有多尴尬。他只好板起脸来掩饰,可是看着卫庄眼中的打趣和挑逗也忍不住想笑:

“回家关起来!”

“哦——”卫庄又故意拖了长调,师哥,你的那点想法,尽在我掌握之中。

“做完就跑,两次!消失了六年、不听师哥话、不理师哥,让师哥一直想你……”盖聂一样一样数着,卫庄一样一样应承着。

“师哥这是要回去数罪并罚?”

盖聂狠狠亲了他一口。

“先小惩一下!”

 

他的心中再不是无人之境。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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